这个NBA长草期，感谢凯文·杜兰特让篮球媒体依然有热点话题可报。北京时间8月9日凌晨，有关杜兰特申请离开篮网的消息又有了新篇：他和球队老板蔡崇信进行了直接会面，提出的最新要求是，他和总经理肖恩·马克斯、主教练史蒂夫·纳什之间，已经是有他没我的关系。但神奇的是，蔡崇信却打算支持球队管理层，而非杜兰特。面对篮网这一系列乱局，我们请出了三年来对篮网研究最深入的篮球媒体人，篮网电台的台长孔德昕，听听他到底如何理解这场舆论风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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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杜兰特到底为啥想要离开篮网？欧文不是都执行选项准备好好打一年了吗？
2022年NBA自由球员市场已经热热闹闹地打开大门，但很多人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是北京时间7月1日的事情。
39天之后，杜兰特亲自为人们解惑。根据TA名记沙姆斯·查拉尼亚的报道，KD于伦敦和篮网老板蔡崇信会面摊牌，他丢给了后者一道选择题：要么我走，要么总经理肖恩·马克斯和主教练史蒂夫·纳什一起走。
马克斯，嗯。
纳什，嗯？
杜兰特和马克斯不睦太容易被理解了。KD和欧文关系紧密，而马克斯在赛季总结发布会上用大把时间只干一件事：“明示”欧文这种球员不符合篮网队的文化。这一态度在事后的续约谈判中被践行，欧文只得低下头执行选项。另一边，篮网教练组进行人员调整，KD的马里兰老乡范德普尔以及自己多年的训练师亚当·哈灵顿都被放弃，据说后者的离开尤其令KD不爽。亲信吃瘪已经足够让人恼火，马克斯应对哈登交易和打造阵容方面的糟糕更不必提。
但杜兰特怎么也和纳什翻脸了？他钦定纳什来执教这事是误传，马克斯和蔡老板才是主推纳什上任之人。但杜兰特欣然欢迎纳什不假，他曾在J.J.雷迪克的播客中大赞纳什的能力，也多次在纳什被推上风口浪尖时公开力挺。仅仅是过去半年，KD便多次在赛后采访中救纳什于水火。在篮网被绿军横扫之后，他还一脸不解地表示，“纳什当然是带领球队的合适人选”，以至于所有人都相信纳什给杜兰特挡过子弹。
可眼下，为什么连纳什也被KD扔到了对面战壕？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这道选择题，蔡老板没过多久便公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支持我们的管理层和教练组。我们会做出最有利于布鲁克林篮网队的决定。”
如果说杜兰特提出交易申请是在沙子上划了一条线，那蔡老板的话就是把线刻在了水泥地上。你很难想象这里还有回旋余地，除非杜兰特愿意化身杜工头，提着一桶水泥来把裂纹抹平。
蔡崇信到底懂不懂NBA世界的法则？明摆着他应该选NBA历史最伟大的得分手之一，而不是一个掌控不了球队的总经理和一个毫无成绩的菜鸟教头啊！他是不是傻？
面对众多球迷对一位亿万富翁的激昂发问，我也曾动摇了片刻，难道蔡老板真的不懂球？或者他真的太冲动了？但两年半之前的画面很快浮现在我脑海。
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我曾距离蔡崇信只有一臂之遥，稍远于塔图姆对杜兰特出手的干扰。当时他身着一件杏色条纹Polo衫走进会议室，一边夹着自己手里的本子，一边笑着为迟到而道歉——蔡崇信很爱笑，而且一笑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当时距离蔡老板以33亿美金完成对篮网和巴克莱中心的收购过去不到半年，身为篮球记者的我自然把买NBA球队的问题抛出来，渴望听到一个商界精英圆儿时体育梦的故事。但蔡老板的答案令我意外，他确实热爱体育，但谈到收购篮网时，蔡崇信收起笑容，一板一眼地讲述起自己的决策。
“本来我对投资球队一直有一种畏惧感，因为我觉得投资体育是很难赚钱的。后来我看了NBA的机制，感觉很不错。第一它有工资帽，我研究了一下，工资帽让球星和老板有一个公平的机制去分享所有的经济利益。另一个有意思的是，NBA有一半的收入——比如门票——是属于球队自己的，另一半收入像媒体版权、联盟赞助商等，是跟30支球队平分的。所以球队和球队之间既有竞争，也是合作伙伴。”在蔡崇信的描述里，你暂时感受不到热爱体育所带来的激情，满满的都是摩羯座商人的冷静、理性和缜密。
所以蔡老板会因为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吗？看着他以CFO身份帮助马云筑成阿里巴巴帝国，看着他分享智囊团队如何评估收购NBA球队的利弊，我深表怀疑。
而在那次面谈中，蔡崇信还表达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他分享了自己想要打造篮网队的方式。“我相信运营一支球队也需要把企业的理念带进来，你一定要有使命、愿景、价值观。所以我把阿里‘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的价值观注入到了篮网队。之前我就问团队，我们的客户是谁？我认为是粉丝，球迷们肯定是我们的客户。员工呢？当然是我们的球员、球星。一般的NBA老板可能认为你只是一个雇员，我就是跟你签一份合同。但是我们也要对员工、对球星有一定的优待，甚至还要照顾好他们的家人。那最不重要的就是老板了。”蔡崇信又笑起来。
你看，早在杜兰特还未复出，哈登还未到来的时候，蔡老板就已经明白了一支NBA球队最宝贵的财富在哪里。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选马克斯和纳什，而不是杜兰特。
我们不可能百分百理解背后逻辑。表面上大家都知道，欧文的肆意妄为、哈登和杜兰特的先后逼宫彻底腐蚀了篮网的球队文化。你会质疑，这支过去15年只赢了2轮季后赛的球队能有什么文化？但在蔡老板表明立场的推文下，确实有不少球迷支持他的决定，并非所有人都倒向球星一侧。从马克斯强硬发声开始，篮网拒绝再当舔狗的姿态已经摆好。虽然你会好奇他们从M到S的跃迁为何毫无过渡，给火上浇了一把油。但当杜兰特骑脸输出时，球队一方绝无再回头的道理。
背后也还有一些蛛丝马迹值得探索。比如《纽约邮报》曾报道称，篮网队和巴克莱中心过去一季合计亏损5000万-1亿美元。在阿里股票下跌，蔡老板的身家2年内缩水30%左右的情况下，拥抱巨头的篮网队也并没有在吸金能力方面给他们继续当舔狗的理由。望着财政赤字和动不动就在巴克莱中心响起的嘘声，蔡老板恐怕也会自问：我们的员工真的服务好客户了吗？
比起尝试去理解蔡老板，理解杜兰特会显得简单一些。把目光聚焦在赛季结束后的3个月，你会不解KD怎么突然转变了对纳什的态度。但随着观察范围扩大，你能发现KD一向如此。他可以和追梦吵到天崩地裂，2年后又手拉手录一期节目吐槽起勇士管理层；他可以为阿特金森效力感到兴奋，却在一场比赛还没打的情况下成为篮网换帅的支持者；他可以渴望哈登到来，在其离开时明显不悦，但赛季结束后又和哈登一同在伦敦狂欢；他可以一边生欧文不能打球的气，一边又力挺兄弟，活像被PUA到了晚期……
一直以来杜兰特都是如此，敏感、多变、活在当下、不擅描绘宏伟蓝图。一个杜黑和杜蜜很容易达成的共识是：杜兰特的篮球天赋和实力远超他的风评。如果说讲故事也是NBA巨星需要的一种能力，那KD在这方面的表现很难及格。他只会、也只想打好篮球。
所以眼下，杜兰特不相信他还能在这支篮网队打好篮球了。这支队伍的裂痕太深，窟窿太多。欧文是动荡因素，即便他态度端正，谁能保证伤病不会袭来（欧文因伤缺席的频率比因意外缺席更高）？或者保证篮网不会动手将其交易？西蒙斯是动荡因素，告别赛场16个月的他真的还有全明星级别吗？纳什是负面因素，杜欧登的天赋大队不需要主帅运筹帷幄，但如今这支篮网明显更需要领队功力。再加上球队氛围、中锋轮换、防守体系...
杜兰特放眼一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走为上策。再度换队肯定会背负舆论谩骂，但起码让他有机会在场上实现梦想。
如果KD真给蔡崇信选择的空间，更合理的做法或许是在赛季结束时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可他一直沉默到自由球员市场开放前一刻提出申请，接着又拖了一个月才给出想走的原因。即便抛开马克斯和纳什都是蔡老板嫡系的揣度，在这个阵容和教练组搭建都已经大体完成、球队反复强调重塑文化的节点，你也很难想象蔡崇信会掀翻一切。
一种有趣的说法是，杜兰特自始至终只是一名球员，他是看到篮网休赛期的一系列动作之后才下定决心离开的。这符合KD的性格，他不止一次表态自己不会干预球队运作，只负责被询问时给出建议，大多数时间扮演好球员的角色。
但在帮助篮网招募来阿德和米尔斯的时候，杜兰特就应该明白，NBA永远不仅仅是一个球员打球、管理层引援、教练画战术板的世界，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亚当·哈灵顿的离开而心生疙瘩。
NBA或许不是江湖，但那肯定是一个人与人构造的世界。杜兰特和蔡崇信是两个足够高大的人，而他们正决定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