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比起小说、诗歌、戏剧等体裁,散文的写作群体应该是最庞大的。发的微博,写的朋友圈,以及在实体书店最显眼位置摆放的励志或者心灵鸡汤书,都算是广义上的散文。但在语言上进行修辞练句,在见识上进行拓展,在思想上凝练深刻把握的散文,是文学意义上的艺术作品。

散文在中国传统历史上源远流长、底蕴丰厚。从先秦诸子思想哲学散文到《史记》这种叙事体散文,再到《赤壁赋》《后赤壁赋》这样文采飞扬的千古绝唱,完成了散文文学系统话语的构建,是中国文学的根脉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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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以来,随着小说等虚构、想象文学的兴起,散文虽然一直没有断绝,但不难看出,散文的影响力一度降低不少。尤其是在新媒体时代,相比小说、诗歌偶尔还能走红出圈,成为一个范围比较大的讨论场景,文学意义上的散文,成为一个比较出圈的话题几率较小。这或许跟散文这个文体特质有关,它往往不像小说那么故事化戏剧化,影视转化带来的助推影响力很小,也不像诗歌那么靠几个句子就能刷屏走红。

但是,散文依然以它的艺术魅力,吸引作家们耕耘。尤其是近30年来,有一批作家,努力实践着对散文的艺术创新,在“新散文”这个领域内,取得一系列卓然的成绩。

“新散文”已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文学河流

1998年云南《大家》杂志推出“新散文”栏目,这一概念被响亮提出来,一般被视为“新散文”诞生的标志。在作家祝勇看来,“新散文”这个栏目名,可能是偶然为之,却包含了这一创作群体的全部诉求,那就是“新”,就是不满于陈腐的创作观念,以全新的理念引导散文创作。其实在那前后,当时还算年轻的散文写作者,已经分别出发,开始了对散文创作的求索,并逐渐汇集到“新散文”的旗下。一大批散文集出版物亮相,比如1995年,苇岸主编了《蔚蓝色天空下的黄金》。1996年、1998年、2001年、2003年,祝勇就主编《新锐文丛》《声音的重量》《深呼吸丛书》《新散文九人集》等散文集。 尤其是祝勇自2003年起为春风文艺出版社编辑《布老虎散文》,以及在2003年至2009年期间为春风文艺出版社编辑散文年选,都是以“新散文”的作品为主,也蔚为规模。

近30年过去了,“新散文”褪去了当初的新锐青涩,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文学流派。2022年8月,祝勇再次以“新散文”之名,集结钟鸣、于坚、冯秋子、宁肯、张锐锋、蒋蓝、祝勇、周晓枫八位代表作家共16篇散文,推出《破冰》散文集,努力描摹“新散文”创作自发轫至青春蓬勃三十余年的吉光片羽。收入钟鸣的作品《浮生看物变,微风燕子斜》《卡夫卡和他的动物园》,于坚的《理塘记》《塌方之地》,冯秋子《我与现代舞》《清理》,宁肯《天湖》 《沉默的彼岸》,蒋蓝《有关警报的发声史》《在正体字与方程式的迷宫中 》,张锐锋《算术题》《火车》,祝勇《吴三桂的命运过山车 》《家在云水间》,周晓枫《铅笔》 《弄蛇人的笛声 》。

在《破冰》序言《“新散文”何以活力不衰》中,祝勇梳理了“新散文”的方方面面。他提到,中国散文发展到“新散文”,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时代力量,是三十年来非常重要的文学现象。“新散文”为日益固化的散文创作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空间。“‘新散文’不是当代散文一个无关紧要的局部,不是’文学园地里的一朵小花’,而是近三十年来最雄伟的文学建筑群,它构成了近三十年来中国散文创作的主体,为中国散文重新树立了艺术标准,寻回了它的生命活力。”

到今天,“新散文”的创作群体已然清晰。祝勇梳理了它的创作者主要有:于坚、马小淘、凸凹、王族、宁肯、玄武、冯秋子、江子、江少宾、汗漫、狄马、杜丽、苇岸、沈念、李晓君、陈蔚文、李敬泽、张锐锋、庞培、周晓枫、范晓波、南子、洁尘、钟鸣、祝勇、赵柏田、赵荔红、格致、黄一鸾、黑陶、傅菲、彭程、蒋蓝、谢宗玉、韩春旭、塞壬等。

近三十年来,重要的“新散文”作品(散文集)有:苇岸《大地上的事情》、钟鸣《城堡的寓言》、张锐锋《世界的形象》、于坚《棕皮手记》,庞培《五种回忆》、李敬泽《青鸟故事集》、冯秋子《寸断柔肠》、洁尘《艳与寂》、周晓枫《斑纹》、蒋蓝《豹典》、格致《转身》、黑陶《泥与焰》、王族《上帝之鞭》、塞壬《下落不明的生活》、宁肯《说吧,西藏》、祝勇《故宫的风花雪月》等。

随着“新散文”作家由青年步入中年,创作持续近三十年的“新散文”也褪去了年轻时的火气与青涩,稳健地走进成熟期,成为中国当代散文创作的主力军。祝勇尤其将“新散文”与“朦胧诗”、“先锋小说”进行了对比,“发轫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的“朦胧诗”早已走进了文学史,八十年代中期形成的先锋小说也早已风流云散,而在“新时期”的文学变革中迟迟登场的“新散文”,却展现了惊人的稳定性和持续性,佳作、力作不断涌现。”

何为“新散文”?“新散文”有何特征?祝勇提到,“新散文”虽然以“新”命名,但却十分重视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新散文”作家中,以历史文化传统为主题的写作者并不少见,只不过他们采用了全新的、有创造性的表现形式。这些作家有:李敬泽、张锐锋、钟鸣、祝勇、蒋蓝、赵柏田、张宏杰、王族等。李敬泽研究《春秋》,写成《小春秋》等系列散文。张锐锋写《古战场》《马车的影子》《别人的宫殿》等长篇散文,“将童年的经验引入更为宽广的人类历史”,“从中我们看到人的永无成熟的理性,看到人的认识的有限和虚弱”,“将久远的历史编织到自我的经纬之中”。同时,“新散文”对外国文学的吸收,也不再像先锋小说那样饥不择食,像彭程、凸凹等作家,对外国文学的阅读量极大,理解也更为透彻和精致。总之,在“新散文”的世界里,文学不再仅仅是对外部文学刺激的一个回应,而是出于它自身的写作需要。“‘新散文’出现,仅仅是因为我们需要散文,而且,需要好的、有创造性的散文。“‘新散文’深深根植中华大地,行走于华夏自然山川,跋涉于社会现实生活,在“新散文”里,我们看得到孔子、庄子的影子,也看得到卡夫卡、博尔赫斯、曼德尔斯塔姆的影响,更看得到’新散文’作家们复杂、迷离的主体世界。”

散文写作“光有才华还不行”

作为“新散文”写作的重要一员,蒋蓝善于从人文学科的角度,从词源学出发,征用了历史、地理、小说、诗歌、绘画、哲学等大量的知识、角度、表达方式,对一个事物比如动物界的豹,进行几乎是无限度的意义挖掘和延展,最终形成一种超文本的、散发着博物气质的美文。在蒋蓝看来,“中国是文章大国。散文是文化重器。像《左传》《庄子》都是写思想。但不知道怎么的,曾经一度,散文被弄成了只写喝茶谈天的豆腐干。散文失去了思想、审美的功能。新散文的实践,让散文的长度、厚度、深度都有很大拓展。一篇散文甚至可以长达10万、20多万字。不是小文章凑起来,而是一气呵成那种。可以说,散文的思想度、历史、见识、审美度都有很大提升了。”

对于散文写作的亲身体会,蒋蓝提到,跟其他文学体裁相比,散文对写作者人生经验的要求特别高,“光有才华还不行,要把散文写好,还需要知识、思考能力,足够丰富的人生经历,不然撑不远。”

另外一位“新散文”重要成员周晓枫,多年来在散文上进行“死磕型”深耕细作,用情甚深。她所写的散文,一句咬一句,金句密度极高。以至于有人形容她展现出一场“席卷式的修辞风暴”。功力不俗,被评论家称为“散文家中的散文家”,其散文代表作《巨鲸歌唱》《幻兽之吻》《有如候鸟》已成为散文艺术精品。她曾对封面新闻记者提到,散文对她来说,既给她家的安全感,又像神秘乐园给她历险的乐趣,“三十年来我毫无倦意。散文是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对我来说,几乎是具体的怀抱:辽阔而深邃,复杂又纯真。”周晓枫说,在过去近三十年里,新散文取得不错的进步,但艺术止境,作为其中的一分子,“还需要写作者不断挑战过去的自己,在题材选择、表现手法上,继续拓展散文的艺术表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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