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曾洁 刘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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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日晚，四川卫视联合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博物馆举办的新年演唱会上，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顶尊跪坐人像和青铜大神兽通过数字三维模型技术跨坑拼接，首次合体亮相。
随后，相关话题“顶尊跪坐人像和神兽首次合体”登上热搜。四川广汉三星堆博物馆官微在相关微博评论区留言：“三千年后再合体，八号坑的大神兽再次托起了三号坑的顶尊人像……托起的是三星堆厚重的历史，也托起了三星堆的又一个传奇。”
这两件文物为何能够跨坑拼接？这对于三星堆考古人未来开展工作有何启示？1月2日，封面新闻记者采访了上海大学讲师、三星堆3号坑发掘负责人徐斐宏，他坦言，考古工作者一般不会跨遗迹单位进行文物拼对，但三星堆遗址情况特殊，此前也有跨坑拼接的先例，这次对青铜顶尊跪坐人像和青铜大神兽跨坑拼接，对于研究三星堆8个“祭祀坑”的年代、性质等问题意义重大。
▲ 顶尊跪坐人像与神兽合体亮相
文物出土时没想到能跨坑拼接
早在2021年5月，封面新闻记者曾采访徐斐宏，分享青铜顶尊跪坐人像从3号坑出土的经历。徐斐宏记得，这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文物之一。2月的一天，在清理3号坑的象牙的时候，他们最初发现了一个尊的口沿，继而在口沿附近出现一个人手，后来又发现铜尊底部的方板。起初，考古工作者尚未发现这尊文物的手和铜尊同属一体，进一步发掘之后，确认方板与铜人头部相连，这时发掘人员才意识到铜人和铜尊应该同属一体。
回忆顶尊跪坐人像的发掘经历，徐斐宏坦言，当时8号坑还没有清理到器物层，所以发掘人员“完全没想到”这件造型特别的文物一年之后能与8号坑的文物进行跨坑拼接。
考古人为何要将这两件文物进行跨坑拼接？徐斐宏坦言，器物拼接的依据是残破的地方有相同的特征。这是考古的必经程序，一般灰坑、墓葬出土的文物大多是破损的状态，碎片清理完之后需要尽可能恢复成一个完整的器物，以便下一步研究。
人们一般不会跨遗迹单位拼对器物，但三星堆的特别之处在于先后发现了8个“祭祀坑”，这对于文物拼接工作提出了更大的挑战，流程和步骤更加复杂。在此之前，三星堆已有跨坑拼接的先例，此次随着8号坑的文物陆续出土，考古人发现，神兽与顶尊跪坐人像有明确的拼接特征，顶尊人像的腿有焊接的痕迹，正好发掘8号坑时发掘现场负责人、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副教授赵昊发现大神兽背部、腰部有焊接的痕迹，于是采用数字三维模型技术进行拼对，根据断裂处的尺寸、痕迹十分吻合，很大程度上可以拼接成功，这才有了这一次的新成果。
▲ 顶尊跪坐人像与神兽跨坑拼接成功
重点器物的修复需要很长周期
此次为何在三维模型层面进行拼对，而没有直接挪动文物现场拼合？徐斐宏透露，重点器物的修复要反复论证，整个修复过程会经历较长周期，有的甚至会持续几年。而这两件文物目前尚在修复之中，具体的修复方案要报国家文物局审批，所以目前只能停留在数字技术的拼接层面。
在此之前，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接受媒体采访，这样阐述了三维模型技术的先进之处：“对文物进行扫描然后利用三维模型在电脑上进行虚拟拼对的新方法，不仅让拼对研究更加便捷，而且保证数据精准，同时避免了现场挪动文物，可能造成的损伤。”
除了两件文物断裂处的细节与尺寸吻合，冉宏林在这次采访中进一步透露，1986年2号“祭祀坑”出土神坛上的神兽顶人、人顶尊的造型，也为这次拼接提供了佐证。
▲ 3号坑出土的顶尊跪坐人像
三星堆未来或有更多重磅惊喜
文物又一次上新，三星堆博物馆通过官微确认了这一消息，文字富有诗意：历经三千年，来自三星堆遗址3号坑的顶尊跪坐人像与来自8号坑的青铜神兽终于“重逢”。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同时让人不得不惊叹：古蜀人的想象力是何等的天马行空。随着考古研究的推进，三星堆的神秘画卷正徐徐展开，向今人展现古蜀文明的瑰丽多姿。
器物拼对成功，解决了一个重要问题，即：这几个“祭祀坑”是否为同一时间埋藏，相互之间的年代差距有多大？这是许多专家学者正在研究的问题。三星堆出土的器物目前没有文字，没有明确的年代信息，碳14测年技术只能得到一个年代的区间。在此情况之下，两个坑的器物能够拼接成功，这就说明二者之间形成年代不会相差太久。
如今，2号坑出土的“鸟脚人像”与8号坑出土的“倒立顶尊人像”实现了拼合，而8号坑的神兽又与3号坑的顶尊跪坐人像“重逢”，这一串证据表明2、3、8号坑形成的年代大体一致。
“跨坑拼接成功，不仅是研究器物的重要前提，也是研究年代很好的佐证。如今，第一道题解题成功，同时也提出更多的问题，让我们带着思考进行下一步的整理工作，去找到更多的可能性和线索，理解这些坑之间的关系。”徐斐宏说。对于他这样的考古工作者而言，此次文物跨坑拼接成功，不仅有喜悦，更多的则是思考：古蜀人为何要把器物破坏，埋藏在不同的坑里？他坦言，对于器物跨坑的原因，“目前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也为未来的考古工作带来了一些疑问。
在此前的采访中，有考古人说过这样一句浪漫的话：“考古不仅需要严谨的科学，还需要浪漫的想象，特别是在文物修复环节，就很需要大胆想象，小心求证。”他对此表示认同，因为考古是一个综合性的学科，需要理性思维和科学技术，同时还要有想象力，秉持开放的心态与古人对话，“不只是修复，我们在研究时都会有这种感慨，考古学毕竟是研究人的学科，浪漫的想象有时能找到破题的思路”。
谈及三星堆3号坑文物清理、修复的进度，徐斐宏用神秘的语气带来了一些期待：“无论是3号坑内部，还是其他坑之间，更多文物拼接的工作正在尝试之中，未来或许还有更多重量级的发现与大家见面，三星堆惊喜也会不断上新。”
